……你再等等……”

春日轻阳落进来，他看见秦怀璧额上密密一层冷汗，细细绒发贴在了鬓边，那副挣扎而期待的模样，近在眼前。

他伸出手来，接过了秦怀璧蜷着的身子，抬步走向后苑的暖阁。

这个怀抱是真的熟悉，秦怀璧本惦记着的那些人，那些事，就这样如初雪消融了，只要这个怀抱还在，这个人还在……而那些噩梦，就真的只是噩梦。

秦怀璧只觉得舌尖清凉苦涩，慢慢的，就从那燥热不安中醒过来了。

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了锦塌之中，侍女正在喂自己喝药，四肢软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，连挪动手指都觉得困难。一口口艰难地将药汁吞咽下去，眸中渐渐变得清明。

“醒了？”屋里端坐的男人冷冷开口，伸手喝退了侍女，讽刺道，“这病来得真是时候。”

秦怀璧看着一脸肃然的孟佩，勉力坐起来，“孟将军。”

“这三军上下，可等着蔚珍郡主出主意，如何拿下长渡城呢。”孟佩横剑在膝，冷冷道。

“是，我这就去见上将军。”秦怀璧掀开锦被，定了定神爬起来。

孟佩手中把玩长剑，那拇指抵着剑鞘，一下一下，一字一顿：“郡主，这一次，你最好规规矩矩的做人，若有一丝异动，不管上将军如何，我一定，一剑杀了你。”

“是上将军让孟将军来告诫我的么？”秦怀璧动作顿了顿，面无表情道。

孟佩冷冷哼了一声。

“不管孟将军信不信，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蔚珍郡主。如今的秦怀璧，比任何人都希望上将军平定天下。”秦怀璧慢慢抬起眸子，雾蒙蒙的眸色中，叫人看不出虚实，“这一点，孟将军或许怀疑，可是上将军比谁都清楚。”

孟佩静默半晌，起身离开，然而衣角在门口一现而逝，他顿步，并不回头：“当年一剑之下，王朝分崩离析，秦怀璧，你如今可觉得称心？”

秦怀璧低低咳嗽不止，却并不回答。

孟佩也不再等，摔了门，径直离开。

“等等……”秦怀璧忽然喊住他，“带我去见上将军。”

孟佩回过身，脸上的笑意有些诡异，微微拖长了声音：“此刻你要去见他？”

“三月之期，我不敢误。”

“跟我来。”

孟佩的脚程极快，秦怀璧重病之后，略有些乏力，便有些跟不上。

约莫一炷香之后，便到了将军府西苑，孟佩并不看身边少女，只简单道：“如今上将军宠爱凉姬，起居都在西苑。”

秦怀璧“嗯”了一声，蹙着眉，只望向前方庭院深深，雕梁画栋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通报的侍女匆匆奔来，“上将军请两位进去。”

两人走至门口，便听到屋内有女子声音，娇柔问道：“上将军，用白芷还是甘松？”

却听男子声音沉沉，笑道：“让她们去准备罢，你喜欢便行了……”

白芷与甘松是沐浴所用香料，想必室内正是一片旖旎之 情，秦怀璧不由有些踌躇，不知是否该进去。却听谢育生隔了门，淡道：“既然来了，怎得不进来？”

两人推门进去，却听见“哎呦”一声，一名年轻女子穿着鹅黄色抹胸裙，梳着云鬓，站起身娇嗔道：“上将军，后苑你怎么随便让人进来呢？”

“云胡，不许无礼。”谢育生放下手中书卷，毫不在意地理了理略带褶皱的长袍，唇角笑意宠溺，“孟佩你认得的，这位秦姑娘，是我账下谋士。”

秦怀璧抬眸，望着这年轻姑娘，她自小见惯美人，却也只觉得眼前这位是真正绝色，宋安说真正的美人“增之一分则长，减之一分则短”，真正便是说这样的女子，也难怪谢育生这般宠爱。

“夫人。”秦怀璧盈盈下拜行礼。

凉姬笑了笑：“起来吧。”

眼前少女这般消瘦，近乎枯槁，身上手上伤痕累累，令云胡觉得前几日这般吃味，还耍些小手段，当真是过虑了。

“上将军，妾先回避了。”凉姬美目在上将军身上浅浅一撩，转身离开。

“那日没说完的，此刻继续吧。”谢育生展开案桌上舆图，示意两人走近。

秦怀璧走了许久，出了一身虚汗，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唇，正要开口，却见谢育生将手中黑釉茶盅递了过来，“先喝口水，慢慢说。”

秦怀璧接过来，却踌躇片刻，因是他喝过的茶盅，只是道了谢便又放下。

谢育生黑眸中深涡一旋，复平静如初。

“上将军，东边的山头，这一座唤作独径峰，正对长渡城中轴街，咱们要夷平的便是这一座。”

“你这不是异想天开么？”孟佩不耐打断，“效仿愚公移山？是想挖上十年二十年？”

秦怀璧并不理他，只是注视谢育生，淡淡道：“上将军，你可还记得湔州的都江堰？”

谢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