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(2 / 2)

里有人在对话,一个呜咽的女声先说道:“原本咱们还能凭着母亲的诰命之身,顶个达官贵戚的头衔,如今她不在了,这个家算是败落了,但这宅子,是我与两个孩儿的安身立命之所,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它的主意。”时澜洳听得真切,这人就是她的舅母,吴秀梅。

接着便传来舅舅焦灼的低吼:“赌坊那些人岂是好惹的?若不卖了这宅子,短短三日,我上哪儿筹钱去?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?”

看来外祖母果真是走了,心中升起绝望的悲痛,可是她要强忍着听完,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拿着帕子捂住嘴,好让自己不哭出声音。

屋里的两人继续争吵:“可是良杰明年就要上京科考,晴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,如今咱们时家,即便是烂了心,在外人眼里,也还是镇国将军遗孀的门楣。眼下趁这空壳子还在,替两个孩子考虑前程才是第一要紧,我不管,这宅子不能动。”

“这宅子既动不得......那你说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。”

原本还在哽咽着的舅母,慢慢止住了哭泣,再开口时竟有些为难:“法子倒是有一个,你也知道的。上年,姚知府曾托父亲的旧部赵千户,上门来聘澜洳,当时给出的条件是,只要她愿嫁,可按咱们吴州城最高的规制迎娶,不吝钱财。可这桩亲事硬被母亲给拦......下了。”

话还没说完,就被舅舅一声“不行”给吼住了,大概是怕被人听见,他又压着嗓音说:“姚知府年近六十,虽然死了发妻,但那糟老头子姬妾成群,若是把澜洳嫁过去,岂不白白让他给糟践了?”

这话惹得舅母很不快,只听她不管不顾的拔高嗓门说:“如何就是糟践她了?姚知府家财万贯,又膝下无子,这丫头嫁过去就是当家的主母,不必做人后母看人眼色,还有金山银山供着她使,要是肚子再争气些,来年生个大胖小子,这辈子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

更何况,哪里就白白便宜姓姚的了?人家不说了吗,愿不、吝、钱、财的迎娶她过门,也正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,多两全其美的好事,竟让你说的这样不堪。”

一说到解决燃眉之急,舅舅似乎有些动摇。只听他长长哀叹一声,无奈的说:“我对她门母女有愧,毕竟是我害了文君,如今再打澜洳的主意,我怕日后到了地底下,没脸见她,母亲也不会饶了我。”

“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,眼下你若不做这个决断,只怕不用等到日后,待讨债的人找上门来,你现在就得下去和她们团聚。”

舅舅似乎气急了,一个“你”字卡了半天,愣是说不出下文。

大概自觉过分了些,只听舅母又缓和了语气道:“你妹妹的死也怪不得你,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,那京师下来多大的官啊,咱们费了老大劲,才把她送到人面前去,她却不懂得把握机会,叫人第二日就给退了回来,真真白生了一副美貌的皮囊,我看澜洳这丫头也随了她娘,一根筋,转不过弯。”

这回舅舅不再反驳她,又重重哀叹一声,似乎很难做决定,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:“母亲最疼爱澜洳那丫头,定然给她留了嫁妆,咱们先找找吧。”听到这,屋子里便响起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。

真相竟是这样,时澜洳原以为,是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。原来,她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,甚至,可能连母亲是谁都认不得,母亲只不过是他们为了巴结京官,赠上承欢的女子。

原来这一切,都是拜舅舅舅母所赐。生平第一次,她产生了杀人的念头,恨不能将他俩千刀万剐,攥紧了拳头想要冲进去。

雷声滚动,隐约能感受到脚下的地砖在震颤,天边连着炸开两道惊天霹雳,震醒了她。不行,还不是时候,若能同归于尽也就罢了,但如今她势单力薄,不能以卵击石,必须忍耐,等待时机。

于是她又重回到大门,边唤着外祖母边跑了进去。

来到床边,狼狈不堪的跪倒在地,发丝上的雨水滴到长长的眼睫上,扑朔两下,混着泪珠滑落脸庞,牵起外祖母的手合进掌心,人已经微凉。万分难过扑进她的怀里,试图唤醒她:“外祖母,祖母,澜儿来了,您快醒醒啊,快睁眼看看澜儿啊,都怪我,没能守好您,不该轻易离开的......”

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,像睡着了一般,面容安祥。时澜洳慢慢接受现实,帮老人缕了缕鬓边垂落的银丝,又揶来被角盖好。然后跪下,长长的磕了一个头,颤着声音说:“外祖母,孙女不孝,孙女来晚了,您老人家安心往生去,勿要挂念,孙女会听您的话,做好您交代的事的。”

谁知还没来得及起身,就被时文昌擒住手腕拉了起来:“澜儿,你来得正好,你外祖母给你留了多少嫁妆?如今家里有急用,你先拿出来,舅舅日后还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