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6 章(2 / 2)

案件,竟然或多或少都与一等宫女樱草有关。有人盗窃史贵妃财物,是由樱草举告;有人私相授受、传递私物出宫,樱草是证人之一;有人惹怒史贵妃,被逐出昭阳宫,是樱草将其押送到宫正司……

虽说樱草是史贵妃的贴身侍女,奉贵妃之命办事实属常理,可是她又不是昭阳宫的管宫婆婆,昭阳宫也不止她一个一等宫女,旁人都未如此频繁涉案,怎么只有她如此巧合?

李善用想起当年参加毓秀堂大考时,章九辂曾闲聊谈及自己被逐出昭阳宫的遭遇,虽然因事涉毓秀堂弟子,案卷已经按例销毁,但她记得很清楚,章九辂说过,误导她在错误的时间闯入贵妃寝宫的,正是樱草。

事情的轮廓渐渐清晰,李善用将看过的卷册一一收好,放回原处,唯独将那薄得异常的案卷留在了外面。

她深吸一口气,伸出的指尖离得越近便颤抖得越发剧烈,将将触及那案卷的刹那,她忽地畏瑟地顿住了手。

要争气啊,李善用!费尽心思入宫正司,又苦心孤诣找借口查阅旧案案卷,为的不就是这个吗?

她又深吸了一口气,终于鼓足勇气,打开了那既平凡又特殊的案卷。她将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,瞬也不瞬地专注盯着,仿佛要将上面的一字一句统统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。

依她的天赋异禀,本该一目十行、过目不忘,但这案卷她偏偏贪看许久,才姿态恭敬、甚至堪称虔敬地将它仔细收好,放回了柜中。

整理好心绪,李善用安静地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,自己在心中默默推演,发现漏洞便想办法完善,直到确认再无不妥之处了,起身离开,锁好了库房的大门。

她收拾了些吃食,去探望暂时禁在宫正司的棠梨。

此时,棠梨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,颈上的狼藉伤口好好包扎过了,裹着干净的白布,面上也恢复了血色。李善用进来时,她正紧闭双目、颊带泪痕,无力地靠墙坐着。

“我叫李善用,许典正让我来送些吃的。”李善用放下食盒,从里面端出几样宫中并不常见的庆州特色小吃糖蜜果食。

棠梨闻言睁开眼睛,盯着那几碟庆州街头再普通不过的吃食许久,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。

李善用仿佛被她吓到了似的,不知所措地左看右看,笨拙地转换话题:“前几日,我听司簿司的女官说,今年年景不好,好几处闹了旱灾,贵妃娘娘让他们整理宫女名册,要放宫女出宫弥灾呢,叫什么‘修阴数以应天变’。”

“当真?”棠梨万念俱灰的眼睛里泛起些许的光芒。

李善用局促地搓了搓手:“这可不知道了,女官们闲聊时说的,我只听见几句,哪敢多问。”

“呵……”棠梨冷冷地笑了,笑着笑着就哭了,蜷起身子,两手捂着脸,肩头抖动得越来越剧烈,渐渐从泣不成声到声嘶力竭。

“要是早知道,我何至于……要不是遇见樱草那个贱婢,我怎么会……庆州啊!我娘等着我回去呢!”

李善用等她哭得差不多了,便递过一条干净的手帕,同情地说:“许典正也说你可惜呢,怎么就这么想不开,但凡再忍上十天半月,或许就能出宫了,这宫里哪怕天大的事,也都成了过眼云烟了。”

棠梨擦干眼泪,红肿的眼眶里绽出愤恨的目光:“不是我不肯等,是樱草那贱婢不容我等。谁不晓得宫规森严,但凡有条活路,哪个愿意往死路上走?

“是我撞破了樱草趁着娘娘沐浴,偷穿娘娘的衣服潜入寝宫勾引皇上,她怕我嚷出来,这头哄住了我,那头就往娘娘跟前反口诬告我勾引皇上。娘娘最恨宫人不守本分、觊觎皇上,从前有这样的都被她扣个偷窃财物的罪名撵出宫了。可她也不想想,有她母老虎似的霸着皇上,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,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?

“樱草还打谅这些年她做的腌臜事没人知道呢!藤黄、葵榴都是那贱婢这么弄巧害了的。背着罪名被撵出宫的女子没活路,藤黄出身书香门第,她爹嫌她辱了门楣,硬逼着她吊死了;葵榴家倒是小门小户的不在乎,听说她哥哥打着伺候过皇上的名头,把她高价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粗鄙客商做妾。

“我知道宫里的规矩,我走的这条路,已是难逃一死,可是我宁可死,也不能让那贱婢遂愿。我丢不起那等人,也经不起那等磋磨,那贱婢既要害我,我便豁出性命去拉她来垫背!谁要我的命,我便也要她的命,这就是我的公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