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衡一愣，没想到周宜微会是这种反应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难言之意并不似他的错觉。

说来，周宜微的性子也不会让她将这事做得这么绝。

在他记忆中的周宜微，行得正坐得端，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？反而还更让人徒增怀疑。

卫衡清楚地知道，或是少时好友，或是长得比自己矮的“弟弟”，总归周宜微对自己并无任何男女之情，他倒希望是另一种可能。

然而周宜微很快就恢复到了寻常的状态，让他也无从再窥见些什么别的东西。

“你何时离京？若是确定了知会我一声，届时我也好来送送你。”周宜微笑道。

周宜微很会转移话题，若是换做了原来的卫衡，疏离几年后还这么关心他的去向，怕是连嘴角都压不下来。

现在卫衡便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力量不停地想往外冲。

“不必。”卫衡一扬眉，目光灼灼盯着她，“现在的我，不值得你额外抽出时间来相送，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，待我回京之时，请我吃一场接风宴就够了。”

他与周宜微相识十数年，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了，且先不说周宜微在此之前便已经将他定死在了好友的位置上，休妻一事又刚闹出来没多久，他不觉得周宜微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个对她心有谋求的人在身边。

他们之间的关系，说熟悉也熟悉，说生疏也生疏，毕竟中间还过了周宜微与宗尧成婚的那三年，一方在这种情况下太过殷勤都显得怪异。

少年卫衡不懂这其中的道理，所以即使没有宗尧，他也赢不了。

他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周宜微对他的印象。

周宜微也不免对上那灼热的目光，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意：“那是自然，待你回京之时，我定备好一桌好酒好菜。”

卫衡亲自送了周宜微回百味香，离京之时已成定局，周宜微不会来，他也就不必担心少年卫衡会临阵脱逃，现在给他几个能多看几眼的机会也不是什么大事。

待到一直到了门口，周宜微一只脚都垮了进去时，卫衡才陡然开口道：“我为你备下了一份好礼，待我离京之日，你便能看见。”

什么礼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？周宜微疑惑着回过头正欲再问，身后却已经不见人影了。

是了，在跑路这方面卫衡从来没输过。

人已经跑没影了，一直陪在周宜微旁边的杏雨，才小声不忿道：“小姐，您干嘛不把那些事告诉小侯爷？”

周宜微神情一顿，轻叹出一口气，缓缓摇头：“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。这几年，确实是我对不住他，没有什么好辩解的。”

直到现在，周宜微也仍想得起来，宴会上她站在宗尧身边，将就在几步不远处的卫衡全然漠视时，他暴露出的诧异与受伤。

如果只是好友，何须做到这一步？如果不是好友那为什么周宜微会嫁给宗尧？

杏雨却没法看着周宜微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：“可这也不是您愿意的啊！我们初入宗府，说是夫家，可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，宗尧他又——”

想起成婚那日的场景，杏雨胸腔之中都憋着一口气下不去。

周宜微身着喜服，蒙着盖头，坐在床上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自己的夫君。

可结果等来的是什么？

喝得酩酊大醉的宗尧跌跌撞撞地进来，轻佻而随意的将那盖头掀了一角：“满京都说周宜微与卫衡是天作之合，将来必定是一桩好姻缘。现下看来，也不过如此。”

“你喜欢卫衡吗？”

周宜微迷茫错愕地看着与她拜过堂，名正言顺的夫君在此刻问出这样一番话，但还未等她开口，宗尧便嗤笑一声。

“卫衡玩腻了的东西，当真无趣。”

那一瞬，宗尧眼底的嫌恶不似作假。

周宜微的身形僵在床上，面色骤然惨白，然而宗尧已经醉醺醺地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。

那时的周宜微尚不明白，其实不论是谁嫁给宗尧，场面都不会比她好看到哪里去。

宗尧只是不愿接受这桩强加给他的婚事，所以周宜微身上不论是什么事都会被格外放大。

他会去想，他无法拒绝这婚事，可京中不都传言说周宜微与卫衡是良配吗？为何他们不去争，不去反抗？

周宜微惨白着脸抬眸看向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的杏雨。

少女对婚事的期待与好奇在这一瞬被彻底打碎，然而却没有一条回头路可以走。

宗尧厌恶她，可她已经嫁进来了，别说是世家之间的利益联合，光是为了面子，也断不能在这种时候闹出难看的场面来。

她没得选。

宗府里那些人都各自相熟，说是夫家，可周宜微的到来始终是个外人，她只能用尽娘亲在成婚之前告诉她的，教给她的一切，拼命讨好婆母与夫君。

因为若无意外，她的余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