捡到六只小鸟(1 / 2)

留云借风真君走后,我留在了医馆中帮忙照顾一些入魇至深的病人——我自己也种了一小片药草,是晓得一些药理的。我一面配置着安神的药包,一面又忙着给医馆中的病人们端茶倒水,每天都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,在这方小小天地里忙得焦头烂额,没有功夫再管外边的情况。

这段时间阿爹他们都很忙,忙着商讨议论如何引梦之魔神现身、忙着议论如何解决城中如此大规模的梦魇,我不像阿爹一样拥有神之眼,我只是一介凡人,自然不去掺和他们的事情,只尽力照顾医馆中的百姓——因此我也来不及同阿爹再吱会我没同留云借风真君一块儿走的事。

那日暮色四合,我实在是疲乏极了,刚想趴在医馆的问诊桌前小憩片刻,却听见屋口响起“吱呀”一声,一阵混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地传来,我下意识地支起身子抬头看去,只见摩拉克斯走在最前面,他的身后紧跟着见我犹如见鬼般的阿爹。

我缩了缩脖子,以一种极为讨好的语气讪笑道:“...阿爹,您吃饭了吗?”

阿爹简直气炸了。

他在案前踱来踱去,若非摩拉克斯在场,简直恨不得将食指戳在我脑门上骂:“我辛辛苦苦让留云带你去归离集,你倒好,一声不吭地留下来当英雄!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的啊?!万一横生变故,遁玉之谷还等着你来善后,你倒好,你,你...”

我委屈极了,留云借风真君都夸我有担当了,怎么到阿爹这里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?!

移霄导天真君从小看着我长大,见势立即劝道:“小阿檀也是好心,不然医馆里的这些病人谁来照顾?”

见阿爹勉强压下了怒气,我才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,视线却撞上了摩拉克斯那双灿若华阳的眼睛,他自从进门后便一言不发,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我会执意留下来,其间神色隐隐闪过了一丝不赞同的无奈。

...他原来也不希望我留下来。

“从今日起,直至剿灭魔神的那日,你都必须呆在医馆里,哪儿都不能去。”阿爹深吸了一口气,沉声命令道,“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,你都只能留在这里照顾城民,不可参与任何事。”

他们进来查看了一番病人的近况,发现没有再出现梦魇加深的异常后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,走之前拉着我千叮咛万嘱咐,要我一定不要逞强,还给了我一个小铃铛——是留云借风真君闲时做的一枚通讯器,一旦察觉到什么异常,立即摇动铃铛;若是遇见了棘手的危机,须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。

我自知帮不上其他忙,便乖顺地点了点头。

月刚上梢,微弱的月光便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漏出来,我刚点上医馆内的烛火,便听见屋内传出了一道痛苦的□□声;我不敢怠慢,立即推门入内屋察看,只见那出声□□的病人眼白上翻,枯瘦的手却死死勾住了床沿,似是痛苦万分。

我立即拍了祛秽的符箓在他额前——这种东西虽对小翠没有多大用处,但于普通人而言,效果还是相当显著的。果不其然,这病人在碰上符箓后立即停了□□、松了手,痛苦的神色也似乎稍有缓解。

就在我以为麻烦解决的时候,却突然横生变故。

只见那只手突然撕下了贴在额上的祛秽符箓,双眼紧闭,却形态扭曲地立即坐起了身来,齿间发出诡异的“咔啦”声,我只觉得后背肌肤几乎一瞬间便爬满了鸡皮疙瘩,刚要退身,整屋的病人都突然坐起了身子,像是冥冥中受了某种指引般,将紧闭的眼睛齐整整地转向了我的方向。

三十六计走为上计!

我不敢耽误,退出屋后便用桌案死死抵住了门扉,当机立断地从怀中掏出了仙家铃铛,刚要摇动时却觉得小臂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手臂传来的强烈疼痛感让我的手一抖,那铃铛就这样骨碌碌地滚下了地。

我刚要伸手去抢,一只手却先我一步拾起了那枚铃铛。

那双手修长漂亮,节骨分明。它的主人腰间挂了一具狰狞青色傩面,赤红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瞧着我,我只觉得似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,整副身体都僵硬起来。

我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眼前的人不是他。

我心心念念许久的少年手中拎着那枚仙家铃铛,站在被微弱烛光点亮的医馆里,身上翻涌着浓烈的血气与乌黑的魔神残秽,手中的长枪在月光下泛起银光,犹如一只锋锐的獠牙,正野心勃勃地等待着浸透猎物的鲜血,整个人就像是话本里降临人世的杀神。

他能如此顺利地进到这里来,是城门失守,还是阿爹那里出了什么变故?

我不由得白了脸色,只觉得两股战战,巨大的恐慌弥漫上我的心头,教我无处可逃。

没有了仙家铃铛,我联系不上阿爹他们,无法透露医馆的半点消息;如今被来人堵着医馆大门,要逃也只能走那扇狭小的窗户;且不说被追上的可能性极大,我若是走了,小翠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内屋那些受到梦魇控制的百姓。

我不能走,死都不能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