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口气：“看来好心人是要破财的。”

乞丐笑了起来，笑得过于放肆了些，以至于呛了一口寒风，咳得停不下来。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咳嗽，撑着墙站了起来，双腿虚弱地颤着，向阿灵作揖道：“多谢姑娘。”

***

甚至还没来得及通名姓，乞丐一到阿灵家里，就发起了高烧。郎中来来回回几趟，好几碗药喂下去，乞丐的高烧才退了下去。

直至三天后，乞丐悠悠转醒时，感觉自己身上像压了一座山一般，可又极软，像是云彩把自己裹住。被窝里暖烘烘的，房间里生了两个炉子，他手足的冻疮开始发痒，他忍不住在被单上磨蹭起来。

一只手制住了他的动作：“别乱动。”

他抬眼看去，果然见到那日的姑娘坐在边上：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。”

“我如今才悟到，做人果然要谦虚。”阿灵道，“我不该标榜自己为好心人的。好心人果真是难当。”要不是她与南入竹外出一次，收获颇丰，按她原先的家底，非被这人这一病掏空不可。

正巧南入竹端着药进来，闻言接话道：“好心人果然是没有山贼容易当。”

“好在我如今身无分文，如果是山贼，怕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，也只遇得上好心人。”

南入竹把药递给他，他挣扎了几下，才从两层被子里挣扎出来，半坐起身，接过了药，皱着眉头把药喝尽。他将空碗递还给南入竹，道了声谢，吞了好几口唾沫都冲不淡嘴里的那股苦味，不由得苦笑道：“山贼倒是不用这么苦的药。”

“你还知道山贼用什么药不成？”南入竹反正是不知道的。

“自然是蒙汗药。蒙汗药若非没有异味，怎么能混在饭菜里给人吃下去？”

阿灵失笑：“听着你倒是颇有经验。”

乞丐愁眉苦脸：“想来是比大多人更有经验些。”

“那你如今身无分文，是被山贼劫了吗？”

乞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：“是，却也不是。我如今这样，是因为我从山贼窝里跑出来了。”

正如他之前所言，他在玩乐上颇有研究。一个喜好玩乐的人，一定是一个不吝啬于花钱的人；一个总是花钱的人，不管到哪儿，都是个名人。而山贼可以不关注旁的，却一定要关注会花钱的人。

这就使他成为了山贼窝里的常客。

好在玩乐多的地方往往是大城，大城里什么都多，好管闲事的江湖人也多，更何况管的是有钱人的闲事，总能赚上一笔。

他在山贼的山寨里最多待不过四五天，就能毫发无伤地被人给救出来，正好有理由大摆宴席款待恩人，再给恩人送上酬谢。

然而几个月前，山贼将他抓上了山，还未等到人来救，山贼却不愿继续当山贼了，自己收拾包袱离去，却留下了山上的肉票。除他之外还有五人，几人面面相觑。

往常他被山贼困住的时候，周围也有旁人，可他却从来没在意过他们的去向，这次却莫名地关注了起来，多问了几句，才知道这几人都无亲无故，也不知道家在何处。

他觉得奇怪：无亲无故，绑来又勒索谁去？又仔细一想，其实自己在此地也算是无亲无故，却被山贼绑了十数次。这便只能归咎于山贼格外得笨。

到底算共患难一场，他也不能撇下他们不管，便回到山下取来了存着的银两，给他们分了当做路费。

听到这里，阿灵忍不住插话道：“然后你就没钱了？”

“怎么会，这才五个人，我怎么会没钱？”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，“是帮到第三百七十二个，我才发现自己快没钱了。”

他喜欢四处游历，这一路上走来，他才发现需要帮助的人着实多了些，他的钱也花得快了些。当帮到第三百七十二个的时候，他打开钱袋一看，才发现身边只剩下了五两碎银。

“然后我就把钱给他了。”

“啊？”南入竹看着他，露出了佩服的眼神，“你真是个好人。”

阿灵问：“然后你就流落街头了？”

乞丐点头：“差不多吧。我去当铺把身上的玉佩给当了，得来了五百两银子。”

身边有五百两银子傍身，竟然是差不多流落街头吗？阿灵看他的眼神都变了，突然间有一种想把他赶出去的冲动：“五百两银子你就这么全花完了？”

“我一分钱都没花，全被人偷了。”

发现银钱被偷的时候，他正点了一桌子菜，结果拿不出钱付账，掌柜的还以为他是吃霸王餐的，要拿他见官。他便把身上最后一样值钱的簪子留下抵了饭钱。

他摊了摊手：“后来我走着走着，就到了这儿了。”

阿灵目光复杂地看着他，实在是很难评价他究竟是太倒霉了，还是全靠自己的本事，才能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