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云沛一行人整理好行装，正式返回谢府。

丫鬟们和云沛一同坐在马车里，因为番沉的事，气氛一时有些低沉。

还是年纪最大的苏合挑开了话头道：“夫人这次来庄子可真是来亏了。这几日都在城里城外的来回奔波，没去山里好好看看不说，连温泉都没泡上，真是可惜。”

降真也很快反应过来，附和道：“可不是！姑娘都有十年没来过了，好容易来一次，还这么操劳。”

云沛笑笑：“不碍事，反正就在城郊，以后想来有的是机会。”

好容易车上的气氛有所缓和，金颜却依旧是一脸愁容。她几次要开口，都被苏合摁了下去。

云沛早就注意到了她们这些小动作，全当没看见。

她暂时也不想提起番沉。

可金颜最终还是没忍住，她问道：“夫人，番沉会怎么样？”

她的语速极快，像是生怕慢了点自己就没有勇气说出口了。

昨日之事毕竟与她有关，她又是亲身经历了番沉的背叛，说心里不气是不可能的。可不知怎么的，她心里的后怕却更多些。

“你们放心吧，我不会把她交给国公爷。”

这话虽是回答金颜的问题，但却是对车上所有丫鬟说的。她心里清楚，这几个人平时虽然偶尔也有些磕磕绊绊的，但还是惦记着彼此的。

“那她……”金颜还欲再问，又被苏合摁了下去。方才一个不注意就让金颜问出了口，从那之后苏合可一直加着小心呢。

金颜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。昨晚回来后，也不知怎的，想起番沉时，总想着这些年姐妹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的事情。许多原以为被遗忘的细节也浮上了心头。

她想起有一年冬天，夜里下了好大的雪。她半夜偷溜出去在院子里玩雪，第二天就烧了起来。嬷嬷找了个外院的丫鬟来照顾她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番沉。

瘦弱清秀的小姑娘端着药走进来，那时，她不知道她的名字，也没有开口问。

生病了要吃药，药很苦，她不想吃。小丫头就在旁边细声细气地哄她。她看得出她和自己年纪相仿，自觉作为一个内院的贴身丫鬟，被一个外院的丫鬟哄着喝药跌了份，便更耍起脾气来。

一开始，那小丫头还好声好气地哄，结果哄着哄着，突然静了下来。金颜觉察有异，偷眼去看她，忽然被几根热乎乎的手指捏住了下巴，随即一勺烫热苦涩的液体涌进了自己的喉咙。

又烫又苦，还差点被呛着，她一下子气得病都像好了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就要骂起来。可惜刚一张嘴，又被她塞了一个什么东西。那东西表面有些干硬，没什么味道，用牙齿咬下去发现是软软的，嘴里马上是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，瞬间掩盖住了汤药的苦涩。

是葡萄干！

她嚼着嘴里的葡萄干看向那个外院的丫头，眼里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
那小丫鬟双手端着药碗，一只手几根手指虚虚地握住，看来葡萄干就被她握在手里。

金颜看着她通红的手背，那上面还有几处冻疮。又想起刚才下巴上热热的触感和嘴里烫热的汤药。那药那么烫，她就这样一直端着，怪不得手指都被烫热了。

金颜从她手里把碗抽走，自己咕咚咕咚喝下半碗，然后伸出小手，命令道：“给我。”

那丫鬟却摇了摇头，依旧是细声细气地道：“药都喝完了才能给你吃。”

金颜一听马上就皱起了眉，直接伸手去抢：“不行！我现在就要！”

丫鬟后退一步，卧在床上的金颜便够不到了，坐在床沿，一时拿她没有办法。

那丫鬟摊开手心给她看，嘴里许诺道：“你乖乖把药喝了，这些都是你的！”

“你这丫头，真是没规矩，真该让嬷嬷好好管管。”金颜虎着脸，将剩余的半碗汤药一饮而尽，随后接过丫鬟递来的葡萄干，捏起几粒扔进嘴里嚼，同时问道：“你叫什么？”

“我叫茹儿。”

如今回想起来，她已经不再记得生病的难受和汤药的苦涩，反而是葡萄干的滋味似乎还萦绕在口腔里。

后来，没过多久，她听说要从外院里提几个丫鬟进内院服侍，她想起茹儿，便跟负责挑人的嬷嬷提了一嘴。

再次见到茹儿时，小姐给她取了新的名字，番沉。

和她们一样，都是香料。

她自觉是自己提拔的番沉，一方面对她有恩，另一方面觉得番沉做错了事会丢她的脸面，便总是在她面前做出前辈的样子，一定要让她听自己的管教。

她总觉得自己那样做是为番沉好，可从没意识到，自己会那样想，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看低了番沉。苏合姐姐总说大家是一个屋檐下的姐妹，要一同努力伺候好小姐。可自己从没把她当成是姐妹，总是端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，而是在另一种层面上，对她挟恩图报。

云沛注意到金颜满脸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