瓜从天上来(1 / 3)

京都,公主府。

早春料峭时节,万物复苏,花园已添许多色彩,红英覆树,红梅当头,一树树一簇簇的金腰带①遍地开放,柔软蜿蜒的枝条所以伸展,金黄色的花蕾一朵紧挨一朵,春风拂过,香甜弥漫。

公主李铭娴闲步在自家的花园里,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意,心情大好。

她今日着一件深紫色的衣裙,端庄又大雅,牡丹暗纹花样大片大片盛开在她的裙摆上,阳光下,浮动的牡丹宛如盛放于这花园的真花一般。

张承已经入了诏狱,条条罪证摆于案牍之上,他死罪难逃。

还有那本震惊朝野的金银册,皇上震怒,命令将其涉及到的人全部抓起来审问处置。

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!

李铭娴虽用张承,却看不上他做的这些龌龊事,她之前原本决定等她当上皇帝,就把这些人全都凌迟处死,以儆效尤。

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做,有人都替她做了,还做得很好。

跟在她身后的是张淑。

张淑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,她从账本交上去的那天便没有睡过好觉了,她打心里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,张承死罪株连自己难逃一劫,就算没有株连,公主还会留自己在身边吗?

李铭娴浑然不觉张淑的忧虑,或者说是视而不见,她染着豆蔻的纤纤玉手折了一枝红梅,举过头顶,迎着阳光反复观赏,唇边的笑意越扬越大。

兰惜没有让她失望,甚至比她期望的做得更好,她记得她的每一个眼神,那如野兽一般收放自如的眼神,她是她的同类。

大明女人可做官,可为帝,只要你足够优秀,你就可以站于人前,只是对于女人来讲,这份光鲜亮丽是尤为苛刻和艰难的你所需要面对的,远比展现出来的,多太多。

就拿女子入仕途这件事情来讲,十年苦窗寒读已磨心志,而女子还要面对最可怕的东西,偏见。这个东西无处不在,无孔不入,侵蚀人的心灵。

女子可为官,听着似乎很开明,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?若是如此又为何多一项群论,把命运教给三个立意不明的男子。

李铭娴不甘。

她贵为公主,父亲是皇帝,母亲是皇后。可就在这万千人羡慕的背后,她就能如愿了吗?

她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,在得知女子可以为帝后,她没有一天不是在为此而努力。

在别的女孩都在学琴画的时候,她抱着《孟子》啃,不与别的郡主一起听学,她去找到了她的父亲,要求和哥哥一起听学。

春夏秋冬,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从未懈怠过。

她认真听学,课下用功,即使是字她也要练到最好。

她学孔孟立身,学兵法攻于心计,她自认为自己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儿郎,又或者凭什么要以男子为标准?

她得到最多的称赞,变得无与伦比的优秀,却还是什么都没有。
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②

可为何人生来心里却有一个失衡的称。

她不服!

她要做皇帝,改掉这些破规矩。

她需要志同道合的小伙伴,兰惜走进了她的眼里,最开始她只是想让她建造第一楼博声望,而如今她看到了兰惜别的价值,沉得住气,有谋略,胆大心细,竟在京都放了个替身后,偷偷跑去了南州,打了张承一个措手不及,也替她除掉了一个麻烦。

张承这些年胃口越来越大,胆子却越来越小,一天天守着那种营生,妄图巩固自己的地位,可笑至极,可恶至极。

最开始李铭娴不知道张承这个勾当,直至后来对他有所怀疑,调查他的时候,发现他竟然这些年借着自己的庇护发展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,腐蚀国家砥柱,实乃国家臭虫。本欲留他几年,可奈何他居然有了倒戈太子的想法。

这便是怎么也留不得了。

她摆弄着手上的红梅,没由来地问了一句:“你觉得兰惜像什么花?”

“奴婢愚钝,还妄公主点拨。”张淑低着头,恭敬地说道。

李铭娴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张淑,眼里闪过一丝不悦,居高临下地问道:“可是在为你哥的事情担忧?”

张淑后背一凉,汗毛倒立,扑通跪在地上,俯首趴在地面上,局促地说道:“奴婢惶恐,奴婢不敢。”

这话说的是真的,她担忧自己还来不及,哪还有更多的心力去担忧张承。这些年张承或许未曾察觉,可她都看在眼里,张承自以为这些年自己的势力足够庞大,自顾自地颠倒了他与公主之间的依附关系,认为公主应是依附于他的,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。

那是高高在上的公主,是皇帝和皇后的嫡女,纵使不合也是太子的亲妹妹,一个这样身份的人,岂是他人可相比的?

张承自以为爬到这么高,见识了这么多年的朝堂,已经很懂其中的迂回,事实上他却是最拎不清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