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牧云抬眼，忧郁地望向了头顶的天空，心里琢磨，是不是刚才跟傅语冰说话的语气过于不善。

傅语冰显然也不在意，继续道：“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，就知道你是一个心善之人，不然你那只有八百个心眼的紫蓝金刚，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。”

这话把丁牧云给逗笑了。

两人相视了一眼，又往前走去，傅语冰走在前头，丁牧云走在后头，过了一会，追上了上来。

丁牧云心胸宽广，生离死别她都经历过了，天大的事也满不在乎：“还是说说你跟符羽吧，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就认识了？”

“那你还是问他去吧。”

“我这掐指一算，便知……你们两个是……青梅……”

傅语冰刚要否认。

丁牧云立即抬起手掌：“我的意思是……你们是指腹……”

傅语冰没话说。

丁牧云撂下话来：“我知道了，你们两个有媒妁之言。”

傅语冰便摇摇头：“你算得不准的。”

“不会是他提亲的事，被你拒了吧？那小子胆子够肥的，居然敢跟你提亲？你是宰辅大人家的千金，那个纨绔……是什么身份？”

傅语冰没有解释，也不再搭话，在丁牧云喋喋不休声中走远了。

两人快到女子斋舍区门口时，突然一名男学子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，四下张望了一番，从怀里摸出一本手抄本来，小声问道：“二位姑娘，书要么？”

“不要不要。”丁牧云也不问是什么书，只管不耐烦地打断。

“姑娘，你看清楚了，这可是最新的，便宜点给你们……”

“说了不要，你再不走的话，我可就要没收了。”丁牧云凑了凑鼻子，声音有点凶。

那学子眼睛近视，看得不清，本以为女学子好说话，便跑来了女子斋舍区，眯眼细看，见面前站着的是丁牧云，吓得顿时连话都说不清了，说了句：“误会误会！”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。

刚走了没走步，就听身后的丁牧云在叫他：“等一等。”

那学子吓了一跳，磨蹭了半天才转过了身。

丁牧云朝他勾了勾手指，看他一脸茫然，就知道这又是个睁眼瞎，便走了过去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你的书拿来我看看。”

那学子只好把抱在怀里的书，递了过去。

她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，啧啧了两声：“字写得倒是气派。”

那学子恭恭敬道：“不敢当地，但是在家乡时，学生写的小篆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……”

“有错别字吗？”

“回先生的话，校对过三遍，确保万字里头只有一两个错别字。”

“卖多少银子一本？”

那学子本来伸出两根食指交叠，想说十两银子，又怕丁牧云嫌多，咬咬牙，自动砍去了一半，小心翼翼地道，“五两银子，”

刚说完，见丁牧云倏然抬起头，马上又砍去了一小半，急切道，“三两银子亦可，实在是笔墨纸砚都要钱，我为了抄它，熬了大半个月的通宵，光是烛火就用了好几支，实在是辛苦……”他眯了眯眼，瞅着丁牧云脸色似是不好，其实他也没看清，便又颤颤巍巍地又收回去一根手指，声音也放慢了很多，低沉了很多，“二……二两银子也行……再少就说不过去了，不瞒先生，在京城时，像这样的一本手抄本，少说也要十五两银子。”

丁牧云合上书，往他怀里一拍：“行啦，知道你抄写得不容易啦，看出来写得好啦，但是写得再好又怎么样？那也是盗版，若是叫官府没收了，照样要罚你的银子，还要当堂销毁。”

大瑨专门有保护出版物的律法，一旦发现市面上有非正规出版的书籍，一律都要没收销毁，还要追究抄写人的责任。但这种事也是屡禁不止的，书商出版的书籍，往往价格不菲，再加上印刷的数量有限，手抄本便运用而生。

手抄本有篆书、隶书、楷书、行书、草书，都是私下交易，还有的是专门找人定制，自己喜欢哪一种就买哪一种，像有一些稍有名气加持的，价格甚至会高达百余两银子一本，甚至更贵。

丁牧云看他垂下头不语，便问道：“我问你，想不想多赚点银子？”

“想啊……自然是想的啊。”

“那我给你指个人。”

那学子一听还有这等好事，连忙将头凑了过去，丁牧云贴近那人的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，随后站直了，指着他大声，“事先说清楚，我既然让你找他，你便只准卖给他，要是卖给了旁人，我便把你卖盗版一事举报到院监跟前，到时候便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
“不敢不敢，学生感激丁先生的指点还来不及呢，又岂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？”

丁牧云便挥挥手让他走了。

直到那人走远之后，傅语冰才问道：“方才那人，卖的到底是什么书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