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到大年三十这天，整个杨家家里热闹非常，从早上六七点钟开始，后厨便已忙活了起来，蒲镇的年夜饭，一般都是在中午吃，所以早早就得准备起来。

杨嘉今天是一大早就被从床上薅起来了，杨妈给她派了个任务，让她将平常所有没怎么用过的凳子，用抹布全部抹一遍，因为待会儿会有大姑、二伯家的客人过来。

往常因为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在家，很多家具都落灰了。

晨晨这个年纪也可以帮点忙了，于是被四叔逮住了到后厨打下手，递点东西添点柴之类的。

杨爷爷杨奶奶这时候当然是不用插手的，所以一个正坐在火炉旁烤火，另一个在外边遛弯儿。

其实这天气要用冷水擦家具板凳还挺难受，要不是杨妈在这里，她都想直接把一个拖把洗干净，然后直接甩拖把擦一遍。

奈何现在大家都在，她就不好这样干了，只好从边边角角中翻出一双塑料手套，这才拿着一块废弃的旧毛巾擦了起来。

期间杨奶奶看到了还想帮杨嘉干活，杨嘉哪里会让她动手，好说歹说才给她说回去，怕她没事做，杨嘉又脱掉手套抓了把瓜子，让老人家坐火堆旁慢慢吃去了。

“嘉嘉你那擦完了没有？过来把桌子也擦一下！”后头，杨妈的大嗓门传来。

杨嘉在前厅应了一声，认命过去擦桌子，结果才进后厨，整个空气便烟雾缭绕的，两个大灶台，一个小炉灶都在同时开工，直接给她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
农村自建房最常见的一种格局，就是这种前面是大门客厅，后头是块空地小院，中间一条小过道连接，小通道的一边就是上楼的阶梯，而灶台、厨房和烧火堆全都在后边的小院子里。

过年需要准备的菜品众多，所以做饭用的都是大灶台，两个洗澡盆那般的大铁锅凿在那里，其中一个已经放上了大蒸笼，里边的是前一天备好的菜，只等着火热了蒸熟，另外一个是杨妈在用来炸肉丸，豆皮肉卷之类的东西。

杨嘉走到后厨首先没去擦桌子，而是走到灶台边，让杨妈给她递颗丸子，这种肉丸就是刚炸出来的时候才最好吃，又焦又苏，还有股浓浓的肉香味。

杨妈一连投喂了她四五个，才拍了一下她，让她赶紧去擦擦桌子，刚刚六叔在那边择菜洗菜，到处都是碎菜沫子，待会儿这还得让她放东西呢。

擦完桌子，杨嘉就把抹布给洗了，她得去烤会儿火，不然要不了多久手又得被冻破，这就是南方冬天的不好了，虽然水不会到结冰的程度，但冷水用久了还是会长冻疮，要真长了冻疮，那就难受了。

现在桌椅板凳已经被她全部擦过一遍，只是上面还有水渍，杨嘉早先就想好将家里的旧报纸翻出来再擦一遍，这样会比毛巾擦得更干。

门口晨晨跟着幺叔正在贴春联，晨晨站在底下看位置，一直在那上上下下的喊，调整了一会儿，才叫停：“好好好，就这个高度，就这里就这里！”

杨嘉坐在后厨最角落的火堆边，看着满屋子人来人往，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，突然就直观感受到了一种所谓的过年的氛围，虽然以后他们也有回乡，但整体感觉却没有现在这么好了。

杨嘉想到她回到过去之前的那一年回乡，家里的人虽然也不算少，但自从底下的小辈们慢慢结婚之后，相聚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。

加上那几年的大原因和总体经济不好，杨嘉家里基本从一年回去一次，成了隔一年才回去一次。

甚至有一年过年的时候，杨妈和杨嘉都还趁着放假在外头兼职。

过去她对这种变化感受得还没有那么深刻，现在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象，却突然感受到了这里边的落差，难道人真的越长大越不快乐吗？

可是她记得就算自己小时候，大人们的笑容也是比以后要多的啊，又或者，是因为到后来人们对快乐的阈值和要求都变高了？

好像以前大家觉得有趣的事现在统统变得无趣了一般。

杨嘉说不好这些，只是看着眼前这场面，她一时觉得温馨，一时又觉得有些莫名的浅薄惆怅。

直到后脑被杨妈狠狠拍了一下。

“在这傻坐着干什么？你都忙完了还坐这，去前面看一下电视啊！那边刚刚端了新火盆过去，正好在火箱那边也可以烤火。”

“你昨天才洗的澡，现在往这烟雾缭绕的地方一坐坐那么久，头发要不了两天就得油。”

亮堂的嗓音一下子驱赶杨嘉刚升起的小情绪。

杨嘉很从顺如流地到前面去看电视剧去了，正巧电视里正播着动物世界一类的纪录片，她便和晨晨一起看了起来，包括读小学的小堂弟也喜欢看这个。

他们仨小孩就这样一直看到了快中午，慢慢的，许久未见的亲戚一个个登门来临，屋子里很快热闹起来。

杨嘉一看这情形，立马起身将暖和的位置让了出去，亲戚们之间一年没见，肯定是要各自寒暄一段时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