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(1 / 3)

秦月昭原也以为自己死了,直到见到那俩鬼哭狼嚎的人时,她才意识到,眼前的尸山血海不是阎罗殿,也不是阿鼻地狱,而是一众“天涯沦落人”的归宿——乱葬岗。

花了近半个时辰,她勉强为现下的处境寻了个“合理”的解释:那日吃下的药丸不致命,是有人冒险将她救了出来。

难道是……陈誉?

知道再想下去也无结果,她干脆地收了!心绪,拔腿朝不久前被吓得不清的两人逃离的方向行去。

夜色茫茫,她艰难地借着月光在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上前行着。

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,气血皆亏,身子软乏,每多走一步,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就下落一分。

她是真的害怕,自己会永葬于脚下的这片尸海中,无人问津,直至面目全非。

在左脚迈上巨坑边缘的黄土之上时,心中的巨石也落了地,来不及抹去由额前滑向双颊边的热汗,便匆忙逃向了依稀可见的林间小路。

借着朦胧的月色,秦月昭向小路的尽头眺望,星星点点的光亮透过干枯的树干映入眼帘。

毫无疑问,林子外,就是京城。

仰头望了望高挂的弦月,秦月昭只觉荒芜的心间有粒种子正在悄然破土——她重新感受到了生机。

踏进院门时,已值午夜,院子里静悄悄的,连冬夜里稀松平常的寒风都不曾听到,秦月昭裹了裹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,抬眼望向黑漆漆的窗户。

不知为何,越看下去,她内心的不安感就愈加强烈。

强迫自己收起胡思乱想的念头,秦月昭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小屋走去。

于叔年纪大了,现在又这么晚了,定是睡熟了……

如是想着,她放轻动作推开了门。

于叔有个习惯,不论白日黑夜都不会锁门,她也问过他,他给她的回答是:“人老了,哪天要是突然走了,万一锁着门,旁人连我死了都不晓得。”

自诩见惯生死的她,那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,半晌过去,她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许下了一个承诺:“有我在,不会有那一天的。”

那是她唯一一次发自内心地对别人承诺。

门被推开的刹那,秦月昭的眉跟着紧紧皱了起来,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气味。

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,她摸黑奔到了木床边,“于叔?于叔?”

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人的声音,她顾不上突然隐隐作痛的心口,从腰间摸出火石来,在手忙脚乱中迎来了一丝光亮。

她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画面,也是她司空见惯的画面,只是这次的主人公不是别人。

干涸的血迹爬满了素色的棉被,原本软糯的棉被此刻僵直得像块木板,一块儿深红色的木板……而那刺眼的红下躺着的正是几日前把她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于叔!

“于叔!”

火石被她无情地抛落在地,微弱的光不像她的哭声那样长久,仅仅昙花一现而已。

寅时,城郊。

秦月昭呆呆地靠树坐着,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匕首,鹿皮刀柄上用小篆刻进去一个“誉”字,刀刃上是斑驳的血迹,她不忍地闭上眼,脑海中一遍一遍闪过于叔惊骇的面庞。

都是因为她,于叔才遭此不测……

握着匕首的皮肤深深陷在尖锐的刀锋下,新鲜的血液点点坠落,她缓缓撑开眼皮,“陈誉,立月,暗阁……你们都该死!”

污蔑我、践踏我,还杀害我最亲的人,你们该下地狱!

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热泪,她对着眼前那座新坟颤声道:“我一定用那些人的血为您献祭的……一定!”

朝着于叔的坟重重磕了三下后,她逼着自己收起心中的不舍,踩着清晨的第一缕光离开了。

而那把匕首,被她别在了腰间,随她一同踏上了未卜的前路。

阳光丝丝缕缕洒在秦月昭的脸上,为她单薄的身躯添了几分热度,她不由顿住脚步,微微仰头感受着来自上天的眷顾。

突然,一只飞箭迎面而来,根本来不及躲避,她下意识闭上了眼。

预想中的意外并没有降临,箭矢飞入了身后的树干上。

惊魂未定的秦月昭,转头去看那只箭。

铜制的箭头紧紧扎在树干中,暴露在外面的箭杆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木屑,而这箭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飞过来的,若是她的头再偏那么一点点,那后果……

一人一箭对峙的功夫,一阵马啸声从小路的前方传了过来,她不由咽了口唾沫,警惕地把目光投向不远处。

一人一马车,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儿。

人站得笔挺立在车驾旁,目不斜视;马儿乖巧地顿在远处,昂着脖子等待下一次的命令。

她的目力不算太好,仅能从那人大致的轮廓分辨出他是个男子。